白水寺内。一名静兰寺的僧人站在了寺外,夏风袭来,带着几分焦躁的炽热,将他的衣角吹得飒飒作响,陈朝分化的四十八寺由十三寺为主导,而这十三寺中专门为自已寺庙的僧人定制了特别的僧袍,以此作为区分。这名静兰寺的僧人不需要多么出名,也不需要什么功德,他只需要穿着静兰寺中定制的僧袍出现在其他寺庙内,自然会被认出,会被尊敬。譬如此时此刻。白水寺在门口扫浊的僧人见到了这名静兰寺的僧人后,第一时间停了下来,对着对方双手合十,非常严肃的躬身道:“不知这位师父前来白水寺有何指教?”静兰寺的僧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,微微颔首便算是回应。“我受圆照大师之命而来,要见慈航法师。”圆照两个字的威慑力实在十足,白水寺的僧人一听便知对方必有要事,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活儿,带着对方前往了白水寺的莲池。莲池是一处绝景之地,本身乃是一座巨大的湖泊,湖上铺满了无数青莲,由是被称之为莲池,而在庞大莲池的中央则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小亭子,里面什么也没有,只有一个打坐所用的蒲团。寻常时候,佛子法照便是在此地参经。而今亭中一长眉老僧与法照论经,他时讲时听,偶尔眉头紧皱,像是遇到了难处,偶尔恍然大悟,抚掌而叹。小船划过莲池,轻轻推开了沿途的青莲浮萍,将静兰寺的僧人送至停下,后者直上三楼,清晰的脚步声在亭中回荡,打断了正在论经讲道的二人,随着这名僧人出现在了三楼,法照的眸光微微一亮,惊喜道:“虚云师兄,你怎么来了?”虚云见到法照之后,脸上浮现了温暖的笑容:“圆照大师叫我来看看你,这些日子有没有落下功课。”法照嘴一撇,但很快又收敛了神情,挠头道:“哪里会落下,一直有在认真地参经……不信你问慈航法师。”虚云的目光移向慈航,二人一交换,慈航便缓缓起身,对着法照道:“法照,你且继续,我陪虚云师父去一趟。”法照点头,在二人即将离开之时,法照忽然对着虚云的背影道:“虚云师兄……”虚云驻足,回头看向法照,问道:“怎么了,法照?”法照抿了抿嘴唇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如果……如果我把圆照大师留下的这些经文参毕,能不能出去找法慧师兄玩玩?”“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了。”提到了「法慧」,虚云的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阴冷,但很快这抹阴冷便被笑容遮盖:“你啊,就是贪玩,罢了,我回去跟圆照大师好好说说情,行吧?”法照开心地笑了起来:“多谢虚云师兄!”二人离开了池中亭,泛舟行于远处小山之下,直至夏风不能将轻语归送之地时,虚云才遥遥望着池中亭,对着慈航说道:“可以「开炉」了,圆照大师的原话。”慈航似乎对此没有半分惊讶,二人着陆于小山脚下,远望满池青莲,他感慨道:“这池莲花……种了很多年啊,眼见着快要成熟了,这个时候开炉,把它们一把火烧掉,以前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?”虚云道:“圆照大师说,时不我待,本来是要留存到果子成熟之时再摘的,但眼下四国大战在即,未来战火迟早会烧到陈国来,宝觉真人出了事,他与传灯大师就得站出来,否则未来陈国遭难,生灵涂炭。”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慈航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但他不知道慈航知道,慈航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已知道。”于是他表现得格外犹豫。这是恰到好处的犹豫。慈航需要借着虚云的双目将这份犹豫传到圆照那里去。“此事事关重大,要不你再回去问问圆照大师,看看他们是否再等等看?”虚云移开了打量慈航侧脸的目光,正常情况下,一名四境的僧人是决计不敢用这样直接的、带着审视的目光去凝视陈国的梵天,也绝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去说,但他身上这件僧袍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与权力。所以他敢了。“时间不等人,圆照大师的话,照做便是。”虚云加重语气:“若是出了差错,您知道,我担不了责。”慈航眯着眼与他对视,忽地笑了起来:“知道,知道。”虚云见他承应,没有再在此地有半分逗留,直接乘船离去,慈航踏莲而行,离开了莲池,去了寺庙侧门,对着扫地僧人道:“傍晚你去一趟龙湖城中,找信驿借马,帮我送信给「松山寺」与「玄幽寺」。”“就说……我病了。”…